小綿羊

第二十九章。

在那之後，有一個月的時間，兩人都沒有過多的對話，周子瑜總是刻意的閃避湊崎紗夏的眼神。

寒冬已到，緊了緊大衣，從公事包裡掏出了一根菸，叼進了嘴裡後用力的吸了一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銀色的手錶，想到剛才去見了最近的大戶，對方卻一臉不屑的嘴臉，周子瑜想想就很不開心。

菸草燃燒後的薰香從口腔延伸到了體內，對於周子瑜而言算是短暫的放鬆。手裡的文件翻來覆去的，對方連簽名都不屑一顧的隨意在上頭鬼畫符一樣，周子瑜不懂為什麼湊崎紗夏會簽到這種客戶。

「要不是看在你們湊崎總裁的份上。」

周子瑜對面那位身材壯碩的男子，話似乎還沒說完一樣，將手上簽完字的合約書丟給了她。

名井…翔太？

這不是，名井南他哥哥嗎？

「感謝貴公司的合作。」周子瑜收起那份合約書後，便離開了辦公室。

收起剛剛禮貌的笑容，換上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一號表情。無奈的嘆了口氣，表面上和藹可親的大老闆，私底下卻是個自大狂，要是被公諸於世，肯定很有趣吧？

黑色的皮鞋踩熄了那根菸，上了車後便開往公司的方向。等待紅綠燈的時間甚久，手機已經很久沒有名井南的訊息，手邊的藥也吃的差不多了，還是得找個時間去看看她。

周子瑜知道名井南只要沒有聯繫自己的時候，只有兩個選項。一是太忙碌，二是生悶氣。但自己也不知道哪裡惹到她，女人真的很難懂。

「請進。」

得到湊崎紗夏的許可後，秘書輕推開門，「總裁，這是周職員剛拿上來的合約書。」

將公文書闔上，遞給了秘書，湊崎紗夏緊皺眉頭。

「我看。」湊崎紗夏接過那份用著紅色公文夾蓋上的合約書，粗略的翻閱後。隨手一扔，嚇著了秘書。

「退回！」

「總…總裁，請問有哪裡不對嗎？」

秘書小聲的問道，雖然她是第一次看見湊崎紗夏這樣的態度。雖然湊崎紗夏平時就是個很冷漠的人，但也不至於到態度差的地步，只不過…好像只有關周子瑜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就會輕易動怒。

湊崎紗夏低頭批改著其他的公文，發現了自己又來了，為了周子瑜而展露出的姿態。趕緊揮揮手，用了平常的語氣說，「叫她親自拿上來給我。」

周子瑜在辦公室裡忙進忙出，低頭修改著企劃案的錯誤，又是幫助同事解決一些小問題。桌面被輕敲了兩下，周子瑜才抬頭，以為是同事又有問題要來找自己解決，結果是李秘書。

「秘書，怎麼了？」

看著秘書有些面有難色的模樣，手上拿著剛剛自己送上去的合約書，周子瑜心裡有數，「總裁讓我親自送吧？」

「子瑜，抱歉了，那就麻煩妳囉。妳跟總裁是不是怎麼了？她對其他員工不會這麼嚴苛的，只對妳這樣。」

“只對妳這樣”，這句話在周子瑜耳裡聽起來格外的曖昧，當湊崎紗夏處碰到她每一吋肌膚時，內心不自覺的顫抖，並不是特別的抗拒。

「子瑜？」

耳邊又響起呼喚，周子瑜回過神來，「沒關係，我等等就親自拿上去。李秘書不好意思，讓您多跑一趟。」

帶著抱歉的微笑，周子瑜目送著李秘書的離開。長長的嘆息後，又是低頭忙碌著各種工作。

「等等周子瑜上來，請她直接進來就好。」

交待完後，湊崎紗夏的手機響起。

「喂？上次的事情幫我查出來了嗎？」

關上那扇木門後，湊崎紗夏累得癱軟在辦公椅上，慵懶的樣子只容許在私下無人時出現，自從接管這間公司之後，接二連三的事情接踵而來，對於她來說，真的令人身心俱疲。

「啊，妳說藥丸的事情嗎？嗯….我只有大概的方向，但具體方面還是要等到處理的醫生親自告訴我。畢竟，妳有這個藥丸，又跑來問我，這就代表一定不是你的吧？」

「這個確實不是我的，但也不能說是來路不明。」

試圖用右手放鬆自己的緊皺的眉間，不管是周子瑜、藥丸，跟她那晚完全不自然的失控。湊崎紗夏一向是個很自律的人，更別說那種越舉的事情，對象是自己的員工，而且還是個女人。

女人….。

唉，事情都發生了，要說遺忘嗎？也不是這容易。雖然湊崎紗夏不相信那些為愛而衍生出來的言論，在她眼裡，那些話語真的是愚蠢至極。但至少在這一刻，她或許能相信個幾分。

這樣被周子瑜視而不見的日子，大概就像是人們所訴說的失戀，而又從失戀中衍生成了憂傷，再從痛憂傷與日俱增成了那些她所認為不該有的痛苦。

「嗯。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吧。具體方面必須得到病人與主治醫師的許可才行，因為這會干涉到隱私權的問題。但我能說這藥我去大略的查閱之後，它專門用來抑制某種精神疾病，防止病患體內產生過多不必要的有害細胞。」

精神病？湊崎紗夏心裡冒出了更多的疑問，關於周子瑜有精神病的疑問。好奇心在湊崎紗夏的腦內作祟，早知如此，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後半段與孫彩瑛說些什麼話語，湊崎紗夏都不記得了，她只能沉浸在周子瑜怎麼會有精神病，還已經嚴重到要吃藥控制的情況。

腦內閃過她用繃帶纏著的右手臂，一年四季的長袖。是不是…跟這些都有關？

「總裁。」

思考的腦袋不斷運作著，突然傳來的聲音，倒是嚇了個正著。湊崎紗夏立刻回過神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眼前。

一頭烏黑的長髮，像深海般毫無盡頭的藍色雙眸，扎的剛好又乾淨白襯衫，左手挽起了一點的袖子，正拿著剛剛那份剛剛被自己退回的合約書，看似老舊的銀色手錶與周子瑜卻是意外的搭配，指節分明的雙手。

「阿…是。」

「您要的合約書，我”親自”給您送上來。」

周子瑜刻意在”親自”兩字上加重，眼看著眼前的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真是少見，但心裡卻有幾分見獵心喜的感覺。

「喔…嗯，放著吧。」

應該能說是久日未見，湊崎紗夏再也拿不出以往的氣勢，這就讓周子瑜感到有些訝異，以為自己又要跟那扇木門來個親密接觸。

「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告辭了。」

周子瑜毫無留戀的轉身，算是給兩人之間最後的告別一樣。走出這扇門，就回到最初最初的關係，往事莫再提。

「等…，等等！周子瑜。」

「有何貴幹？」

「能不能，別這麼狠阿？」

湊崎紗夏走出座位，拉住了那雙想去開門的手。她傻楞楞的看著周子瑜，意外著自己怎麼會有這副委屈求全的模樣。

「別鬧了。」

周子瑜甩開湊崎紗夏的手，輕聲說出。

「妳…就算妳能把那一晚當作什麼都不是…..，我可不行啊，周子瑜！」

她恨透了周子瑜這種瀟灑的做事風格，說不是就不是。但那一夜的相偎，彼此最深處的炙熱，她怎能說忘就忘？

「我們就不能當作好聚好散嗎？我們一定要這樣折磨彼此嗎？湊崎紗夏！妳能做到總裁的位子，但卻不能理解這種關係只會折磨我們一生一世嗎？我不想要重蹈覆轍，妳懂嗎？能懂的吧？我不是妳的玩物，也沒必要是。」

周子瑜反身抓緊了湊崎紗夏的雙肩，用盡畢生的力氣對她說出這一個月來她所想說的話。

雙肩因為周子瑜緊抓的力道感到生痛，話語在湊崎紗夏心裡毫無疑問的是一個致命傷。或許到了這裡，一直糾纏的人都是湊崎紗夏自己，周子瑜盡心盡力的想甩開她。

「玩…玩物？」

「對，玩物。這一個月來，包括了在英國的那一晚，我都是妳的玩物。」

「是什麼讓妳這麼覺得？我…我從來不這麼覺得啊！」

在周子瑜心裡，玩物的定義一定不是什麼好事。至少湊崎紗夏是這麼認為的，那個夜晚，雖說荒唐，但她確實是真心的，她一刻都不想傷害周子瑜。

「但，我這麼覺得。妳從來都不了解我的過往，也沒有資格。」

眼眶泛紅的周子瑜，說話比平常還要更加激動。

過往？誰有資格來訴說過往？

再來的是湊崎紗夏無數的沉默，周子瑜頓時才回過神來，輕喘著。

「失禮了。」

鬆開的雙手，眼神回到了以往的平靜，毫無一絲波瀾，跟剛剛的周子瑜比起來，真的是天壤之別。

「嗯，失禮了。」

湊崎紗夏重複著周子瑜剛剛的話，一手抓過了她的領口。

濕熱的雙唇碰上的同時，周子瑜抽了神，失去了思考。領口被湊崎紗夏抓的有些緊，唇齒交纏，試圖的從中取得氧氣，但總被對方一步又一步的阻止。

鬆開領開時，兩人並沒有因此拉開距離。輕喘著氣，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所有著情緒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放。

「總裁….子瑜！」

「李…李秘書。」

秘書緊張的走向兩人，「我剛剛在門外聽到妳們好像有爭執，音量有點過大，又突然沒聲音，我害怕妳們出狀況，沒有敲門就進來，非常不好意思。」

「沒…沒關係。」

湊崎紗夏整理著衣服，對李秘書搖了搖手。只要剛剛那幕沒有被看到，什麼都好。

「子瑜，妳不舒服嗎？臉好像有點紅，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秘書小心的試探。

「不…沒事，我下去喝杯水就好了。」

於是，周子瑜又一次落荒而逃。

湊崎紗夏看著那個狼狽的背影。這個吻，能證明妳根本不是什麼玩物了吧？

「李秘書，能我幫泡杯咖啡嗎？」

「啊….是！」

坐回了位子上，湊崎紗夏打開了電腦，在搜尋引擎上搜尋了這幾個字。

『名井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