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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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下輩子不要再相遇了，如果知道會這麼痛苦。

 

 

還記得，座位前的那個長髮女孩，不分四季的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衫，改的適中的灰色長褲，依舊看得出那雙長腿，偶爾天氣熱時，她才會將袖子捲至七分左右。

 

就算是同班同學，就算她坐在自己的前面，就算其實體育課時會偷看她打球的英姿，湊崎紗夏也沒跟那個女孩說過話。

 

最令湊崎紗夏印象深刻大概就是那個黃昏時分，外頭還能聽見棒球隊正在活動的聲音，她被班導師叮嚀著社團課結束後要回班上看看有沒有逗留的同學，身為班長的湊崎紗夏，就算不想也得照做。

 

夕陽照射在那個熟睡的人兒身上，湊崎紗夏靠近了那女孩，準備輕拍她的肩時，卻被她那張清秀的臉蛋給吸引住。修長的睫毛、白皙的皮膚，桌緣那隻漂亮的手，指節分明又乾淨，她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叫周子瑜的女生，這麼好看。

 

感覺有雙炙熱的眼眸盯著自己般，周子瑜緩緩的睜開雙眼，有些模糊不清，卻能看見那張臉就在自己眼前。被嚇到的反而不是周子瑜，是湊崎紗夏。

 

「對..對不起。」

 

湊崎紗夏因為慌張的倒退時撞到了身後的課桌椅，「已經放學了，早、早點回去吧。」

 

周子瑜只是睡眼惺忪的揉揉雙眼，看著黑板上面的時鐘指針已經走向五點，才拿起書包準備離開，「嗯。」

 

 

 

「紗夏。」

 

周子瑜剛從浴室走出來，看著湊崎紗夏摸著自己剛換下來的那件帽T，好像陷入自己的回憶一樣。

 

「啊..子瑜，趕快去吹頭髮吧。明天…還得去一趟醫院吧？」

聽見愛人哽咽的聲音，周子瑜捧起她的臉時，才發現那張臉經過歲月的摧殘，不再像從前一樣的有精神，上面有了清楚的淚痕，湊崎紗夏卻笑了。

 

「不知道還有多久，但沒關係，妳說過…要、要珍惜每分每秒，對吧？」

 

如果珍惜了每一分每一秒就可以輕易的換取妳陪伴我一輩子的時光，那麼簡單的話該有多好。

 

從相識到相戀，周子瑜永遠是那麼美好，永遠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只不過頭髮長點就是了。

 

「嗯…會好的，好嗎？」

 

「好…」

 

 

在音樂停止後，周子瑜又是嫌棄又是無奈的看著自己手上那被包的有些破爛的禮物，「不是吧，我怎麼又抽到紗夏的禮物？」

 

同學們笑的大聲，高中最後一次的交換禮物，周子瑜依舊悲慘的收到了來自湊崎紗夏的聖誕禮物，每一年都是相同的劇情在上演。

 

「哼！子瑜真過份，怎麼能這麼篤定是我的禮物呢？」

 

湊崎紗夏不滿的噘起嘴來，坐在一旁的周子瑜仍然不以為意的說，「不用想都知道，這種包裝手法，大概只有紗夏能辦到。」

 

粗略的檢查了禮物的包裝，絲毫沒有美感，令周子瑜每年都懷疑湊崎紗夏的手藝到底有多差，不抱著任何期待的，打開了禮物。

 

「喂！妳也太粗魯了吧！」

 

周子瑜不由思索的撕開包裝，將看似普通的鞋盒打開，她頓時反應不過來，轉頭看了眼已經低著頭通紅雙頰的湊崎紗夏，「妳…」

 

「剛好而已，我也不知道…..」

 

湊崎紗夏支支吾吾的有話卻說不清，「我…」

周子瑜拿起了那件她喜歡很久卻怎麼也下不了手的帽T，開心的說不出話，像個孩子的把那件衣服緊緊抱在懷裡，好像一離手衣服就會不見一樣。

 

 

她沒有告訴她的唯一一個祕密是，那一年的交換禮物，是她串通好的。只為了，看見她那一抹好看的笑容。

 

 

 

「嗯…情況不是很好，子瑜妳可能需要做好一些心理準備。」

 

周子瑜的主治醫師面有難色的說著，她治療周子瑜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自己做醫生這麼多年，也很訝異年紀輕輕的周子瑜生了這麼嚴重的病。

 

「沒事，人生嘛，有始有終本來就是這樣。」

 

她笑了，人生…不過就這樣，沒什麼好讓她捨不得的，硬要說的話，大概也只剩下外頭坐著的那個女人。

 

「最近有什麼不舒服嗎？」

 

「嗯…也還好，就會咳血，沒什麼胃口、身體也沒什麼力氣還會胸痛。」

 

「這應該…不還好吧。」

 

醫生苦笑了，周子瑜大概是她第一個看過最笑看人生的人，她記得周子瑜似乎未婚，在某公司當主管，大概這樣吧，只記得…有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女人總會陪她回診。

 

 

她能從周子瑜看那個女人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愛意。

 

 

「已經…末期了。」

 

 

周子瑜離開了看診室，湊崎紗夏就走上前，「還好嗎？」

 

「很好啊，控制的…都很好。」

 

看見湊崎紗夏放心的神情，周子瑜心裡頭卻湧上了那股酸澀，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後，便朝著領藥處走去。

 

 

醫生看著兩人的背影，點了點頭。

 

 

「子瑜，怎麼常常看妳穿這件衣服啊？」

 

「喔…因為是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啊！」

 

周子瑜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裳，滿意的笑了笑。

 

 

回過神來，醫生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那次之後，周子瑜幾乎都穿著那件看似普通的帽T來看診。

 

或許，這才是愛情最好的面貌。

 

 

「妳怎麼又瘦了？」

 

湊崎紗夏站在一旁，看著體重機上的周子瑜，一臉疑惑的問著。

 

「不知道…」

 

「不是開始好轉了嗎？」

 

「嗯…對啊，可能剛開始吧，沒事的。」

 

「也是。」

 

越來越脆弱，周子瑜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身體逐漸負荷不了那些病痛的折磨，胸口開始會像撕裂般的疼痛，聲音沙啞不清。

 

在一次的暈倒後，湊崎紗夏發現了，周子瑜…一點都不好。

然後，周子瑜再也踏不出醫院，她偶爾氣色很好，偶爾會昏睡整天，湊崎紗夏只要沒有事情都會待在她身旁，在她病的疼痛時，給她輕輕的一吻。

 

日復一日，周子瑜的身體每況愈下，兩個人的心中已經有了清楚的答案，誰會走，誰會留。

 

 

她再也無法穿起那件她最愛的帽T，卻依舊每天抱著那件衣服睡覺，儘管它早已有些破舊，有些髒污，她依舊每天、每天，緊緊抱在懷裡，當湊崎紗夏不在身邊時。

 

「為什麼這件衣服那麼重要？」

 

醫生問道，邊幫周子瑜弄著她的儀器，真的有重要到她必須每日每夜的抱在懷中嗎？

 

「因為這是紗夏送給我的，就算她不跟我說那個唯一的祕密，我也清楚。醫生，若要說物品的話，這帽T是我這生最重要的禮物，我不能失去它，也不能失去她。」

 

醫生點點頭，眼眶開始泛淚。她在醫院裡見過各種生死離別，有難過到痛哭得，也有虛情假意的，但這是唯一一次，最令她感到難過的離別。

 

 

「子瑜啊，妳會愛我多久？」

 

「很久很久啊！怎麼了？」

 

「多久啊？」

 

 

周子瑜思考了一下，「到…我死了的那一天。」

 

 

湊崎紗夏從夢中醒了過來，清晨五點，她渾身不對勁，便開始收拾了東西，迅速的趕到了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周子瑜是清醒的，但她望著窗外，沒有察覺到湊崎紗夏的出現，直到她感覺到那股熟悉且炙熱的眼神。

 

 

「妳會愛我多久？」

 

湊崎紗夏坐在病床邊，看著喘著氣的周子瑜，有些說不出話來。

 

「紗夏…我、我…好痛。」

 

快速的抓起那雙手，周子瑜雙唇靠近了湊崎紗夏，在兩人閉上雙眼的同時才吻上。

 

「愛到，我死了為止。」

 

 

湊崎紗夏緊握周子瑜的手，緊緊的牽著她，好像一鬆手…周子瑜就會不見一樣，但…或許真的是這樣。

 

 

「紗夏，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有好多話還沒說，周子瑜再也無法說出口，不只是簡單的我愛妳而已，在這一瞬間，湊崎紗夏都能夠明白她想說些什麼。

 

 

「好….你說什麼…都好。」

 

 

崩潰的大哭，湊崎紗夏依舊看的清楚周子瑜堅定的臉龐，她知道周子瑜不想輕易的鬆手。周子瑜抓著帽T的另一隻手，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拿到湊崎紗夏的面前，「我愛妳。」

 

 

「去吧。」

 

緊握的左手漸漸鬆開來，在儀器”逼——”的一聲後，周子瑜閉上了雙眼，失去呼吸心跳。

她沒告訴她的唯一一個祕密，這一年來，她說過的每個我很好，都是善意的謊言。只為了，多看幾次她的笑容。

 

 

或許，這才是她們愛裡最好最好的一面。

 

 

好多年後。

 

 

 

「喂？是紗夏姊姊嗎？」

 

是一個湊崎紗夏好幾年沒聽過得男聲，只聽過幾次，但她很耳熟。

 

「嗯？弟弟嗎？」

 

「對啊，是我。姊姊有一件衣服我找不到，我等等要去看她，想說帶給她看看，結果在衣櫃裡都找不到，有沒有在妳那裡啊？」

 

弟弟苦惱的聲音，讓湊崎紗夏想起了那天周子瑜也找不到那件衣服而慌張到快哭了的樣子，最後才發現原來掉在了床與牆壁的縫隙裡頭。

 

「嗯，是那件白色的帽T上頭有印著紅色的英文字嗎？是的話，在我這裡。」

 

湊崎紗夏偶爾會洗洗這件衣服，讓它重新染上周子瑜的香氣，偶爾會穿在身上，彷彿周子瑜緊抱住她，偶爾想起她時，會抱著這件衣服痛哭。

 

 

在痛哭一場過後，又會是雨過天晴。湊齊紗夏知道，周子瑜永遠都在她身旁。

 

 

「對對對！就是那件！」

 

弟弟興奮的嗓音，跟周子瑜有幾分相似。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姊姊肯定只想妳不想我的，哼！每次問她有沒有想我，她都說沒有。」

 

 

「我也…很想她。」

 

 

湊崎紗夏笑了出聲，在與周子瑜弟弟的愉快通話下。才發現對周子瑜的思念，已經不再如此痛苦不堪，轉變成了日常。

 

 

緊握著衣服的手，沒有鬆開過。她深信周子瑜愛她的心，也沒有因此而減少。

 

 

這趟旅行，妳先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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