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綿羊

第三十一章。

午後的暖陽，照在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度。

名井南在手術室前不斷的躊躇著，醫生不是神，他們只是在緊要關頭時必須與死神談判的對象。談贏了，是我們走運，談輸了，是上帝想與他喝杯咖啡而已。

焦慮的心一刻也無法得到緩和。

「名井…南？」

身旁傳來一個女聲，讓原本低著頭的名井南抬起頭來。是那晚在英國見過的女人，湊崎紗夏。

很多事情，說來確實有些荒唐。

像是，第二次見面的場景，是在醫院，同樣是為了周子瑜。「妳，怎麼知道我姓名井？」

「唔….那個，妳的白袍上寫的。」

隔了一個位子，湊崎紗夏坐了下來，眼前的”手術中”仍然亮著，「她進去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吧…身上多處骨折，胸腔被重物壓迫，肋骨斷的斷，身體都是大面積的擦傷，肺部有出血的樣子，唯一慶幸的是肋骨沒有插到重要器官。」

名井南很平淡地說道，她已經做好了最壞最壞的打算。午後的等候區，名井南想起了那一年，她初次見到周子瑜的那一年，當時還是個外科醫生，親自蓋上白布，將病患推出手術室時，她永遠沒辦法想到外頭的家屬、朋友會是甚麼樣的心情。

現在，她大概能感受到了。

「她….」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湊崎紗夏的心被緊緊的握住，很痛、很悶，撇頭看了一眼名井南。

「那要看她的求生意志了….但我看她啊，那麼怕痛，一定很想趕快解脫吧。」

眼眶濕熱，卻笑了。湊崎紗夏看見了一滴淚落下，淚珠落在名井南放在膝蓋上的那白皙的雙手，有些顫抖，眼前的人嘴角上揚的模樣，是多麼的勉強。

「她怕痛，撞到一下桌子就一直說自己受傷了。這次，她….她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啊….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除了她倆，空無一人的長廊，迴響著名井南啜泣的聲音，聽起來是格外的心疼，湊崎紗夏坐到了兩個之間的空位，左手生疏的輕拍著她。

接下來幾個小時，兩個沒有對話，等著眼前的”手術中”熄燈

夕陽落下，兩人因為漫長的等待也開始感到疲倦。有些時刻，湊崎紗夏反而希望眼前的”手術中”別熄燈，她大概還沒有做好看見周子瑜的準備，更別說這種時候了。

熄燈，手術室大門敞開，「周子瑜的家屬….在嗎？」

醫生只看見空蕩的長廊裡，只座著眼前兩個女人，一個甚至是名井南。

「金醫師，還行嗎？」

往前一跨，名井南眼裡滿是擔心。

「嗯…肺部已經止血，血塊也取出，擦傷的部分不用擔心。但是我想應該是撞擊的力道太大，昏迷指數偏低，肺部受傷再加上被重物壓迫的關係，往後可能會出現氣胸的狀況。等等會送她去普通病房觀察，還有，多跟他說說話，但想不想醒來，都必須看她自己了。」

語畢，金醫生離開了。

名井南長嘆了一口氣，淚水從眼角落下。湊崎紗夏並沒有起身，反而安分地坐在椅子上，名井南的一舉一動，她看得有些吃醋。

病房很安靜，湊崎紗夏一個人座在周子瑜的身旁。

「這幾天，我先不進公司了，跟名井氏的會議….跟他們說我再考慮一下。有其他狀況的話，再傳訊息通知我就好。」

掛上電話，儀器的聲響聽得壓力有些大，看著周子瑜臉上充滿擦傷，心裡說不上來的痛，一整天下來的壓力總算在此刻能夠釋放，淚水終於從眼眶溢出。

很安靜，房裡只剩下她自己微微啜泣的聲音，還有躺在床上的她帶著氧氣罩微弱的呼吸聲。

她伸手輕握住了她的手，就這樣，再也不想鬆開。

「周子瑜，算我求妳了….」